时生

活着痛苦,但生活不会

《地下室手记》| 陀思妥耶夫斯基

◆ 第一章 地下室

>> 我不仅不会成为凶狠的人,甚至也不会成为任何一种人:既成不了凶狠之徒,也成不了善良之辈;既成不了流氓无赖,也成不了正人君子;既成不了英雄,也成不了虫豸。而今,我就在自己的角落里苟度残年,用恶毒而又毫无用处的安慰来自我解嘲:聪明人是不能一本正经地干出什么大事来的,只有傻瓜才能有所成就。

>> 我越是深切地意识到善和所有这一切“美与崇高”,我就陷入我的泥潭越深,直至承受灭顶之灾

>> 我回到自己的小角落里,马上强烈地意识到,就在今天又干了一件卑鄙的事情,而已经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挽回,因此就在内心深处暗自咬牙切齿地不断责备自己,翻来覆去地指摘自己,慢慢腾腾地折磨自己,以致那痛苦终于变成某种可耻的、令人诅咒的快感,而且——最终变成一种千真万确、货真价实的享受!对,变成了享受,变成了享受!

>> 不过,这并非毫无顾忌的呻吟,而是包藏祸心的呻吟,而这包藏祸心正是整个关键所在。患者的享受就表现在声声呻吟中,假如他没有在这呻吟中得到享受,他也就不会呻吟了。

>> 这呻吟还表明一种意识,你们找不到敌人,而疼痛却是货真价实的

>> 一个甚至试图在自己的屈辱感中寻找享受的人,难道会、难道会多多少少尊重自己吗

>> 我这样糟蹋自己和折磨自己,究竟是为了什么?回答是:因为无所事事地枯坐,深感无聊至极,所以就装腔作势一番

>> 我尊重自己,是因为我自己身上至少还能够拥有懒惰;我身上至少还有一种似乎是确凿不移、自己也坚信不疑的品性。

>> 说,沉醉于一切“美与崇高”的懒汉和老饕。

>> 我会利用任何一个机会,先往自己的酒杯里滴满眼泪,然后为所有“美与崇高”的事物干杯到底。那时,我将把世上的一切都变成“美与崇高”,会在最丑陋不堪、最无可置疑的肮脏中找到“美与崇高”

>> 为此我要求人们尊重我,而且将使不尊重我的人不得安宁。我将光风霁月地活着,得意扬扬地死去——这真是美极了,美透了!

>> 人们明明知道,也就是说,他们完全明白自身的真正利益之所在,却硬是把它们置之一旁,而冲上另一条路,去冒险,去碰运气,没有任何人,也没有任何东西强迫他们这么做,可他们似乎正是偏不愿意走指明的道路,而我行我素、一意孤行地试图另辟蹊径,闯上另一条艰难曲折、匪夷所思、几乎是在漆黑一团中暗暗摸索的道路,

>> 何况问题并不在于一语双关的文字游戏,而在于这一利益之所以那么妙不可言,正是因为它打破了我们所有的分类原则,并总是粉碎热爱人类之士为了人类的幸福而建构的所有体系。总而言之,它搅扰一切。

>> 因此他无论做什么,都根本不是依照本人的意愿,而是不由自主地遵循自然规律行事。

>> 我们应当接受的是本来面目的大自然,而并非我们幻想出来的大自然;

>> 对于人这种天赋如此古怪的生物,又能期望什么呢?即便你们把人世间所有的幸福全都倾泻给他;即便把他们由顶至踵全都淹没在幸福之中,只有一些吐出的小气泡在幸福的水面晃跃;即便给他极其富足的经济生活,使他除了睡觉、吃甜饼,以及操心着全世界的历史不致中断以外,再也不需要做任何事情——即便这样,他也仍是那样的人,依然会只是由于忘恩负义,只是由于恶意诽谤,而干出卑鄙肮脏的事情。他甚至会拿甜饼来冒险,故意做出极其有害的荒唐行径,最不合算、毫无意义的愚昧之事,只是为了在所有这一切积极正确、合乎理性的东西里掺进自己那有害的幻想成分。他要坚守的正是自己那些稀奇古怪的幻想,那些俗不可耐的蠢事,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向自己证明(似乎这样做反倒非常必要),人毕竟是人,而非钢琴上的琴键,尽管自然规律亲手弹奏这些琴键,但也可能弹奏出这样的危险,除了按日程表办事外,人们再也做不出任何事来。而且,不仅如此,即便人真是钢琴的琴键,即便用自然科学和数学方法向他证实了这一点,在此情形下,他也不会幡然醒悟,并且仅仅因为忘恩负义而非要反其道而行之。说实话,这是固执己见。然而,如果他一筹莫展,那他就会千方百计大搞破坏,制造混乱,想方设法搞出各种各样的苦难,以此来固执己见!并向全世界散播诅咒,因为只有人才会诅咒(这可是人的特权,是其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最主要之处),须知他也许单靠诅咒就能如愿以偿,也就是真的深信他是人,而非钢琴的琴键

>> 人无时无刻不在向自己证明,他是人,而非管风琴上的销钉

>> 你们从哪里得出结论,认定人的意愿急需加以矫正呢?总而言之,你们怎么知道,这种矫正确实能给人带来益处呢?

>> 也许还有一个原因,即无论率直的实干家多么愚不可及,但有时终究会想到,道路几乎总是得通往什么地方,而且主要问题并非道路通往什么地方,而在于道路必须直通下去,

>> 须知我在这里并非崇尚苦难,也并非崇尚幸福。我主张……捍卫自己的任性,并且捍卫那在我需要时能为我的任性提供的保障。

>> 我之所以这样说,根本不是因为我那么喜欢吐舌头。

>> 每个人的回忆里都有这样一些东西,它们不能公之于众,而只能向朋友们公开。还有一些东西,即使对朋友也不能公开,而只能对自己公开,而且还得在隐秘情况下。然而,最后还有这样一些东西,甚至都害怕对自己公开,并且这样的东西,在每一个正派人那里都有相当多的积累。甚至可以这样说:一个人越是正派,这样的东西就越多

◆ 第二章 湿雪纷飞

>> 而今,我完全明白了,由于自己那有加无已的虚荣心,以及由此而来的对自己的苛求,因而对自己不满到了极点,进而由不满发展为厌恶,于是,就在内心里把自己的看法强加给了每一个人。

>> 具体地说,就是没有一个人与我相似,我也不与任何人相像。“我只是唯一,而他们是全体。”

>> 自己首先必须学会生活,然后才能去指责别人

>> 。就是说,灵魂都已出卖了,可还欠着债,因此你不敢说个‘不’字

◆ 译后记 身份焦虑与身份认同——关于《地下室手记》

>> “只有我一个人写出了地下室的悲剧因素,这个悲剧因素就在于受苦难,自我惩罚,意识到更好的事物,而又没有可能达到它,而重要的是这些不幸的人们明确相信,大家也都如此,因此无须改好!有什么能够支持变好的人们?奖赏,信仰?奖赏——没人给予,信仰——没人可信仰!由此再往前一步,就是极端的堕落,犯罪(杀人)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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